朝挽強弓暮事炊 萬里邊塞增春色
城子峪,位于河北省秦皇島市撫寧縣駐操營鎮的一個小村莊,也是散布在長城沿線最為著名的“義烏村”之一。
2010年11月5日上午,我跟隨義烏兵后裔張鶴珊登上野長城,去尋找他在2000年發現的義烏兵墓葬。
從城子峪出發,翻越兩道山梁,山頂上一座雄偉的敵樓映入眼簾,那是駱家樓。這時,張鶴珊卻帶著我從城墻上跳下去,岔入一條小道,在兩米多高的灌木叢中默默地走了七八分鐘后,他說:“到了,就在這兒。”
這是一片向陽的山坡,一塊灰色墓碑靜靜地立在黃土中,背后有一座墳塋,一棵山杏樹長在上面,葉子已經枯黃。墓碑上的字跡依稀可辨,上面自右向左橫刻“原籍浙江金華府易武縣”,正中間豎刻“明故顯考駱公之墓”,右下方豎刻一行小字注明立碑時間“乾隆十六年(1751)”。墳塋背依駱家樓,面朝東南。
離這座墳塋不遠處還有一片墓地,因為少有人走,已被稠密的灌木掩蓋。我們順著斜坡滑下去,又發現兩塊保存完好的墓碑:一塊上面“金華府易武縣”“婁府”的字樣清晰可見;另一塊上則完整地書寫著:“原籍浙江金華府易武縣人氏。乾隆三十六年(1771)。”兩塊墓碑,依然是面向東南……
張鶴珊說,這一片山坡上,還散落著許多沒有墓碑的墳塋。
秋風蕭瑟,荒草萋萋,一只野鴿子無聲地劃過天際。仰望高處的駱家樓和破敗的城墻,歷史與現實若即若離地在我眼前交錯疊映……
據史料記載,為了穩定軍心,明朝廷對北上筑守長城的南軍實行“徙民政策”,家屬可以隨同將士一起去守邊。因此,不少義烏兵攜妻將雛到了北方,他們一家人住一座敵樓,一邊駐守,一邊在長城下開荒種地。時間久了,每一座敵樓就以樓主的姓氏命名,于是,就有了龔家樓、駱家樓、葉家樓、曹家樓……上一代人去世了,后輩就將他埋在自家樓下的山坡上,以作護佑。
傳奇的歷史故事,有時候并不驚心動魄,反而靜若止水。長城并不冰冷,當我們的雙手觸及那斑駁、滄桑的墻磚時,掌心依然可以感受到陣陣暖意———經歷了400多年之后,那些義烏兵的生活依然余溫尚存,而其中最溫柔婉約的,就是“女性長城”。
遼寧省綏中縣永安堡鄉境內,有大約9公里的長城,它是遼寧省與河北省的分界線,因為雄踞于險峻的山嶺,又有“第三八達嶺”之稱。在這一段長城沿線的村莊里也有眾多的義烏兵后裔,立根臺村的葉慶海就是其中之一。
11月2日,在葉慶海和他父親的帶領下,我們登上了小河口長城上的葉家樓。葉家樓的一層保存完好,二層的箭樓已經倒塌,四周基礎仍在,角落里幾棵百年老松蒼勁挺拔。令人驚訝的是,在敵樓兩個進出門洞的條石上,都雕刻著精美的盆裝蘭花,頂端的半月形卷石上則是兩朵菊花牽引在一起,雕刻細膩,呈現出一種精致的陰柔之美,給人安詳、寧靜之感。
義烏市志編輯部的張金龍曾實地走訪小河口長城和董家口長城,他說,花紋雕刻是這兩地長城的共同特點,許多敵樓的門洞條石上、門楣上、窗框上刻滿了蘭花、祥云、彩帶等。尤其是在撫寧縣董家口長城的敵樓上,還出現了線條復雜的“獅子滾繡球”浮雕和被當地村民稱為“纏枝蓮”的花紋,這些圖案都是夫婦共同生活的象征。
《撫寧縣志》中,記載了一首從明代流傳下來的民歌:“千里尋夫到塞上,恰逢逆胡動干戈;丈夫報警身殉難,新婦大義舉烽火。繼承夫志守戍樓,寸心拳拳報忠國。朝挽強弓暮事炊,萬里邊塞增春色……”或許,這里贊美的為邊塞增春色的“新婦”,就是當年義烏兵的家屬吧?
范喜良與孟姜女的故事令人唏噓,而義烏兵夫婦的長城故事更讓人心生敬意。
|